沈瓊蓮的心情顯然已經平靜了不少，她深吸一口氣後問道：“陛下深夜至此，不會單純是為了看微臣的畫作吧？”

朱祐樘不由輕聲一笑，然後慢慢擡起頭，好奇地問道：“但凡女子都像你這般聰明嗎？”

“陛下，女子只會關註她喜歡的人，並非事事聰明。”沈瓊蓮說完低頭不再看對方，她的心又開始撲通撲通地狂跳起來。

朱祐樘先是一楞，隨後不覺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氣，並順手將畫作繼續整齊地疊好，嘴角一絲苦澀的笑容，片刻之後，才說道：“沈學士的回鄉之期，明年便到，不知學士有何打算？”

沈瓊蓮疑惑地擡起頭，眼神在朱祐樘的臉上打圈，很快她就明白了朱祐樘的意思。

“陛下又想為微臣做媒？”沈瓊蓮問道。

“並非是又想。而且朕說過，沈學士的事情，朕不會再過問。”朱祐樘有些尷尬地撇過頭，不再盯著那個咄咄逼人的眼神。

“既然陛下還記得自己曾經說過的話，那麽又為何至此？”沈瓊蓮的語氣顯然有些不悅。

朱祐樘再次深深地嘆了口氣，心中不由地想道：這女子太過聰明也終是一件麻煩的事情呀。

“朕只是傳個話兒，謝遷的弟弟謝迪明年會參加會試，至於學士要如何選擇，那便是學士自己的事情了。”朱祐樘起身，剛想繞過案桌，走出房門，但是沒成想卻被沈瓊蓮在案桌邊攔下，她快速地從身後的書架上那些一疊信件，不悅地扔在案桌上，冷冷地說道：“這些都是陛下身邊的公公送過來的，微臣一封都沒看過，也沒有回過，這難道還不夠嗎？”

朱祐樘看著案桌上鋪開一排的信件，心中雖然驚訝，但是神情很快就恢覆了正常，他擡起頭，直視沈瓊蓮的眼眸，同樣冷冷地說道：“那是你的事情，想要說清楚，便自己去說，何必假借他人之手？”

沈瓊蓮顯然心中有股氣，而朱祐樘的這句話似乎更加激怒了她的憤怒，她一把抓過信件，想也未想就開始撕毀，很快地上便已經是碎紙一堆。

朱祐樘冷漠地看著這一切，直到最後一封信也被沈瓊蓮撕毀，他才淡淡地說道：“沈學士發洩完了？那朕要走了。”說完，想繞到沈瓊蓮的身後，但是卻被沈瓊蓮快速地抓住手臂，用異常低沈地聲音說了一句：“陛下，瑩中的心中裝的究竟是誰，難道陛下還不知道嗎？”

“沈學士，這人活在世上啊，有些事情該想，有些事情還是不要惦記得好。”朱祐樘說完，甩開她的手，決絕地走出了書房。

背後是沈瓊蓮無法抑制的哭泣，先是小聲抽泣，當朱祐樘走到掖庭宮外的時候，那小聲的抽泣已經變成了嚎啕大哭，那份淒厲便是無關之人聽了，也覺得心碎。

“陛下，沈學士這是……”何鼎邊說邊看著書房裏忽明忽暗的燭光。

“走吧。”朱祐樘嘆口氣後，淡淡地說道。

何鼎不明白，這以前的皇帝呢，哪個不是三宮六院，嬪妃無數的，怎得這個皇帝便是美色當前，竟然也不為所動，難道他與那駙馬爺竟是出自真心？

“何公公，便是有些想法，也不該在朕背後尋思，你說對嗎？”朱祐樘仿佛背後有眼睛，能到何鼎的心裏去，他話剛說完，何鼎便惶恐地站在原地，半鞠躬道：“奴才不敢。”

“算了，朕乏了，想休息了。”朱祐樘覺得心力交瘁，他想立刻躺在床上，睡上一個長覺，最好永遠都不要醒來。

……

隨著劉霄棟的事情漸漸平息，京城裏一切又恢覆如常，那些曾經貪汙的官員，一半兒都充了軍或者是發配塞外了，還有一小半因為在朝中也算曾經有過建樹，所以朱祐樘特別開恩，準許他們致仕回鄉去了。

至於劉霄棟，朱祐樘也遵守諾言，將他交給了無名，至於無名是如何做的，朱祐樘並不知道，他甚至不知道，事情辦妥後，無名便毫無牽掛地離開了京城。

而那劉城，自秋官走後，他便整日裏恍恍惚惚的，終於有一天因為心力憔悴一個不穩跌進了花園裏的荷花池淹死了，而月娘，一下子失去了丈夫與兒子兩人，她終於是崩潰發瘋了。

半月灣一下子便蕭條了，劉家的錢財被朝廷查抄，那月娘也在一天夜裏不知所蹤。

至於秋官，離開半月灣後，他便住到駙馬府，而且這還是裴玉杭主動要求的。

秋官聽說劉城淹死之後，他將自己關在房裏整整一天不吃不喝，沒人知道，他到底在幹什麽，只知道第二天起床的時候，他的眼圈腫了，還有絲絲深色的紅血絲。

裴玉杭在朱祐樘的建議下，終於是願意去壽寧侯府，一來是假意教壽寧侯功夫，免得他有時間出去禍害別人，二來也是借著這個名來監視壽寧侯，因為有人想朱祐樘秘密上書，壽寧侯與人勾搭上，私賣私販鹽引，借著這次開中法的實施已經牟利不少。

那邊裴玉杭需整日在外忙碌，這邊駙馬府裏卻是熱鬧得緊，剛進府不久的秋官與那星辰公主顯然已經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。

這一日裴玉杭還未出門，星辰便追到正廳，一把抓住他的手臂，哭紅著臉委屈地說道：“駙馬，不要讓那個什麽秋官再留在我們府中了，你就不怕別人說閑話嗎？”

裴玉杭微微一笑，然後不著痕跡地將她的手拿下，說道：“傻瓜，既然知道是閑話，為何還要去相信？”

“星辰不想去相信，可是那次你說……你說你喜歡男人，我……我害怕……”星辰為難地左顧右盼，不安地說道。

“那不過是與無名的一句玩笑，後來我不是解釋了，你怎可當真？”裴玉杭不悅地坐在正廳當中的椅子上。

星辰見裴玉杭生氣了，她快速走到他身邊，拉住他的手臂說道：“我相信，我怎麽會不相信你呢，只是我們……我們已經好久都沒有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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